第184章“师兄,杀了我吧”
第184章:“师兄,杀了我吧。”
江清抱着小猫,道:“送你的。”
这算什么?替代品?
容锁玉在见到那小猫的一瞬,面色变得极为难看。他忍着怒火与心痛,低声道:“我可以不要吗?”
说完就有些后悔,可还不待他反悔,却见江清尘点了点头,道:“可以。”
见对方这般轻易就答应了,容锁玉却未放松,他紧盯着男人弯腰将小猫放下,小家伙颠颠儿跑远,他才真正松了口气。
可容锁玉视线从猫身上收回后,却对上那双碧眼。他的心脏狠狠一颤,随后干涩道:“怎么了?”
男人却只是温柔一笑,“没什么,我只是在好奇,流霜是谁啊?”
容锁玉只觉喉咙间挤入了一个尖锐的石头,噎得他呼吸困难。
江清尘方才就在附近,他已经听到自己唤流霜了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又是这样?!
容锁玉手脚冰凉,他盯着江清尘的脸,一言不发。
男人似是无奈般,他叹了口气,抬手抚上了容锁玉微凉的面颊,“卿卿,你在发抖。”
一声平淡的称述,容锁玉却觉恶鬼在自己耳畔阴森低笑。
江清尘问:“是外面太冷了么?回屋罢。”
说着,他朝容锁玉递出了手。
见此,容锁玉高悬惴惴的心脏缓缓地,缓缓地往下落了些。
他伸手搭上那只温暖的手,安静又乖顺地跟随对方入了寝殿。
可他不知,自己离开后,方才二人所站的那株绣球花的花团中钻出了一颗瓷白的蛇脑袋,那双榴红的眼睛正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。
容锁玉虽说不要那只小猫,但在院落中也见过那小家伙几次。
这就是只寻常人养的普通家猫,不通什么灵性,但因为年纪小,所以额外大胆,见人就黏。
容锁玉被扑过数次脚,见这小猫崽没人喂养,变得越发瘦弱,柔软的毛发也脏兮兮地拧作一团,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干净可爱。
容锁玉告诫自己不要再为这些小家伙付出感情,但见其与追蝶有几分相似,他又很难不心软……
容锁玉后来便趁江清尘不在时,将猫抱去清洗擦拭干净。他虽会给这小家伙带吃食,但从不将它往屋里领,亦不为它取名。
他怕自己取名了就对它有感情了。
他已经……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了。
容锁玉知道自己大多数行经都被江清尘知晓,但他却不知道对方平日里在做什么,毕竟自己也只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供玩乐的小宠物,他哪儿有知晓主人家行踪的资格?
那日之后,江清尘虽再未提过“流霜”,可容锁玉却依旧担心对方会深究,好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,江清尘像是忘了般,这样让容锁玉稍稍安心。
可这段时日流霜亦再未来找自己,这也让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忧心……忧心它已经被江清尘杀死了。
正在他发呆间,就见那小猫又脏兮兮地来找自己了。
他有些无奈,用脚背轻轻阻止了它要往自己脚上扑的动作,一手拎起了它的后颈皮。
这一手抓下去,容锁玉就敏锐地察觉到异常——这小家伙身上有血。
他心一惊,立即将小猫放入手心,一寸寸地捋开它的毛发检查伤口,可小猫没有受伤。
——这血是别人的。
如今首阳宫就五个活人。自己,江清尘,黑泉,慕凡,芽甜……除此之外,连个仆从都没有,它打哪儿沾的这一身血?
容锁玉细思极恐,他双眼空濛地盯着手中乱扭的猫,那小猫被掐得疼,立即一爪子抓花了容锁玉的手背。
等到剧痛传来,容锁玉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。
眼看小猫仓惶跑走,他顿了片刻,追了上去。
楚如絮被血污糊住的耳朵堪堪捕捉到了一声细软的低吟,他麻木的大脑过了许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——那只小猫又来了。
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,入目却是一片黑暗——啊,他忘了,自己已经瞎了。
他的眼球当时被生生剜出,视线被一瞬剥离,黑暗降下后,疼痛才后知后觉地从眼眶蔓延至全身。
每一道伤口都因这次剧痛的痉挛而撕裂,鲜血肆意溢出,将他本就被泥灰惹得脏污的一切浸泡更加狼狈不堪。
他是云洲楚家中嫡子,受尽追捧与宠爱,哪怕后来入了玄凌派也是掌门膝下的二弟子,地位颇高,受人爱戴。
他身份尊贵,生活优渥,一生逍遥,性格欢脱,广交好友。他最大的爱好便是欣赏美人,但却知礼节地保持最友善的距离。他只将美这一事物视作一种视觉的享受,从未生出过亵渎之心……
可他不知,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,要遭这种非人般的折磨!
许是人之将死,他的脑子居然模模糊糊地开始放映从前的记忆……
楚如絮拜完师后,就在明净台下见到了他未来的大师兄。那是个芝兰玉树的清隽少年,气质清冽如山巅之雪,想来性格也不好相处。
但楚如絮毫不气馁,当即上前向这位未来的师兄寒暄。
可那人却似故意不理睬他般,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就飞快转身离开了,丢楚如絮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。
楚如絮这辈子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漠视,周围全是人,他的自尊心,他引以为傲的交涉能力,都被这人冷漠忽视。
就此,楚如絮单方面与容锁玉结下了仇。
哪怕容锁玉的外貌再符合他对美的欣赏,他也不去交好,那时的楚如絮有着独属于骄傲少年的攀比心理,拉不下那个脸去,久而久之,两人关系就一直冷淡了下去。每当同龄人之间有宴会,他的平日里经营的交际就产生了作用。众人几乎以他为中心,而楚如絮本人也会刻意引导师弟师妹们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,从而去无视容锁玉。
毕竟他家世好,又善交际,比起不近人情的大师兄,大家会更愿意同楚如絮结交。
在被众人围绕时,楚如絮的虚荣心会在这一刻得到极大的满足。
他看向独自坐在人群之外的大师兄——你还是一人坐在原地吃糕点罢!
可那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,一抬眼,二人目光就不小心相接了。
那双清泠泠的桃花眼中并没有他所预料的愤慨,委屈或是怨怪,只有无措。
是的,无措。
他一直认为眼高于顶的大师兄甚至因二人的对视,不自在地垂下了眼,随后匆匆起身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——以一种熟练的的姿态,透着丝失落。
像一片习惯融化在土壤中的雪花。
而他,站在热闹的人群中,看着容锁玉清冷退场。
再后来……楚如絮有些记不清了。他拉不下脸面去问,但二人年龄相当,课业差不多,便也时常碰面。
后来相处得久了,楚如絮才隐隐摸出他这大师兄外冷内软的脾气。
他后来问容锁玉,“师兄当时为什么不理睬我?”
容锁玉闻言,稍稍顿了会儿就想起了他口中的“当时”是什么时候。他有些无奈,又有些气恼,“谁知道你会突然蹿到我面前来?吓了我一跳。”
“门内每位师弟师妹都温和有礼地向我问候,就你,第一次见面就跟个炮仗似的,不仅来的突然,话还噼里啪啦的多,怪讨人嫌的。”
说到这儿,他竟还颇为委屈地哼了一声。
容锁玉每次抱怨时,那张格外有距离的漂亮脸蛋才会多些神采,楚如絮见此,好笑得不行,“谁知师兄你那般腼腆胆小!我那时就想快些与你结识,还想着早些同师兄打好关系,往后靠你罩。”
容锁玉不欲同他拌嘴,只面色微愠地闭了闭眼。他威胁道:“再说我胆小,我就将你前日悄悄溜去人间逛花楼的事同师尊说,再将你藏在我和瑶瑶屋子里那些画册子一并上交了!”
楚如絮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然后双手合十,可怜巴巴地看向容锁玉。
……
楚如絮爱美人,自己也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相。受爱好影响,他向来非常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,照他所言,便是“我以我最好的面貌来接待大家,这时我对所有人的尊重。”
那时容锁玉还笑话他臭美还给自己找理由,但如今……他看着眼前这个被捆在倒在地的残躯,那一身是血,脏污狼藉的人。
他久久不能出声,不敢相认。
那个曾俊美白皙的青年此刻却干瘦嶙峋,身上破烂的衣服被血凝结,动作间甚至有小颗粒在脱落。
容锁玉发现楚如絮的眼眶上有很多血,已经干涸地结块堆积在了眼窝,此刻正散发出一股黏腻腥臭的味道——他的眼球没了。
容锁玉的心脏沉沉地跳动着,每一次都能激得他浑身发颤,一种极端尖锐的痛苦正在疯狂地刺碾着他的心脏!
那朗润的声音此刻嘶哑无比,他低声唤道:“小猫……是你来了吗?”
说完,他就意识到了不对,地牢空气滞涩,若是有任何味道都久久萦绕。
例如此刻,他嗅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冷香。
他张了张嘴,过了很久,干涩的喉咙才僵硬地吐出了几个字,“师兄,是你吗?”
几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弱抽泣传出,楚如絮低低笑了下,声如破损的风箱般有些可怖,一点儿不见往日的清朗。
他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眼眶,要不是那手抖的太厉害,他麻木的面部神经根本捕捉不到这种轻柔的触碰。
楚如絮想要躲,却没有力气动弹,他道:“别看……很吓人。”
他这话说完,心就克制不住地开始发酸,眼泪的分泌刺了伤口,他也忍不住开始颤抖,他问:“师兄……我现在,是,是不是很吓人?”
他听到那人发出一声悲痛至极的哭嚎,“师弟……如絮,如絮……”
“怎么会呢?若是可怕,猫这种胆小的动物怎么会找你呢?”
他感到那人紧紧抱住了自己,柔软的衣料,高级宁神香的味道……楚如絮松了口气,他还以为容锁玉也早就被首阳宫之人杀死……如今看来,他过得很好。
还好师兄还活着。
玄凌派不是只剩他一个人,他不是独自一人,他还有师兄……
不,太痛了。
只有师兄了……他撑不下去了……
他越想越哽咽,心中的悲痛与绝望如山如潮,几乎将他溺毙!
他嗅着鼻间那浓烈的凝神香味,心已经被黑暗包裹。
他张嘴,狠狠咬在那人肩头,他用力得额角都在冒青筋,同鲜血一起溢出的还有他喉间沙哑的低吼……
绝望,无力又崩溃。
而抱着他的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,丝毫不反抗,只紧紧拥抱着他,颤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沾满污秽的头发,一遍遍地低声道:“对不起,师弟,对不起……”
楚如絮听着他泣不成声的道歉,目光逐渐涣散。
他全身都在痛……在“见”到容锁玉之前,他都没觉得有这么痛!
他被拔下指甲的十指,被喂了毒虫的肚子,被生生戳瞎再剜去的眼睛,被挑去的手筋脚筋,每一寸都被刀刮过皮肉……他被容锁玉紧紧抱在怀里时,浑身上下都在痛!
感到腹部再次开始尖锐的抽痛,他控制不住地扯起自己破损的喉咙,哭喊道:“我好痛啊……师兄,我好痛!!”
“好痛啊……师兄……”
“师兄帮帮我,杀了我吧……我好痛啊师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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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清抱着小猫,道:“送你的。”
这算什么?替代品?
容锁玉在见到那小猫的一瞬,面色变得极为难看。他忍着怒火与心痛,低声道:“我可以不要吗?”
说完就有些后悔,可还不待他反悔,却见江清尘点了点头,道:“可以。”
见对方这般轻易就答应了,容锁玉却未放松,他紧盯着男人弯腰将小猫放下,小家伙颠颠儿跑远,他才真正松了口气。
可容锁玉视线从猫身上收回后,却对上那双碧眼。他的心脏狠狠一颤,随后干涩道:“怎么了?”
男人却只是温柔一笑,“没什么,我只是在好奇,流霜是谁啊?”
容锁玉只觉喉咙间挤入了一个尖锐的石头,噎得他呼吸困难。
江清尘方才就在附近,他已经听到自己唤流霜了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又是这样?!
容锁玉手脚冰凉,他盯着江清尘的脸,一言不发。
男人似是无奈般,他叹了口气,抬手抚上了容锁玉微凉的面颊,“卿卿,你在发抖。”
一声平淡的称述,容锁玉却觉恶鬼在自己耳畔阴森低笑。
江清尘问:“是外面太冷了么?回屋罢。”
说着,他朝容锁玉递出了手。
见此,容锁玉高悬惴惴的心脏缓缓地,缓缓地往下落了些。
他伸手搭上那只温暖的手,安静又乖顺地跟随对方入了寝殿。
可他不知,自己离开后,方才二人所站的那株绣球花的花团中钻出了一颗瓷白的蛇脑袋,那双榴红的眼睛正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。
容锁玉虽说不要那只小猫,但在院落中也见过那小家伙几次。
这就是只寻常人养的普通家猫,不通什么灵性,但因为年纪小,所以额外大胆,见人就黏。
容锁玉被扑过数次脚,见这小猫崽没人喂养,变得越发瘦弱,柔软的毛发也脏兮兮地拧作一团,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干净可爱。
容锁玉告诫自己不要再为这些小家伙付出感情,但见其与追蝶有几分相似,他又很难不心软……
容锁玉后来便趁江清尘不在时,将猫抱去清洗擦拭干净。他虽会给这小家伙带吃食,但从不将它往屋里领,亦不为它取名。
他怕自己取名了就对它有感情了。
他已经……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了。
容锁玉知道自己大多数行经都被江清尘知晓,但他却不知道对方平日里在做什么,毕竟自己也只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供玩乐的小宠物,他哪儿有知晓主人家行踪的资格?
那日之后,江清尘虽再未提过“流霜”,可容锁玉却依旧担心对方会深究,好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,江清尘像是忘了般,这样让容锁玉稍稍安心。
可这段时日流霜亦再未来找自己,这也让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忧心……忧心它已经被江清尘杀死了。
正在他发呆间,就见那小猫又脏兮兮地来找自己了。
他有些无奈,用脚背轻轻阻止了它要往自己脚上扑的动作,一手拎起了它的后颈皮。
这一手抓下去,容锁玉就敏锐地察觉到异常——这小家伙身上有血。
他心一惊,立即将小猫放入手心,一寸寸地捋开它的毛发检查伤口,可小猫没有受伤。
——这血是别人的。
如今首阳宫就五个活人。自己,江清尘,黑泉,慕凡,芽甜……除此之外,连个仆从都没有,它打哪儿沾的这一身血?
容锁玉细思极恐,他双眼空濛地盯着手中乱扭的猫,那小猫被掐得疼,立即一爪子抓花了容锁玉的手背。
等到剧痛传来,容锁玉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。
眼看小猫仓惶跑走,他顿了片刻,追了上去。
楚如絮被血污糊住的耳朵堪堪捕捉到了一声细软的低吟,他麻木的大脑过了许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——那只小猫又来了。
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,入目却是一片黑暗——啊,他忘了,自己已经瞎了。
他的眼球当时被生生剜出,视线被一瞬剥离,黑暗降下后,疼痛才后知后觉地从眼眶蔓延至全身。
每一道伤口都因这次剧痛的痉挛而撕裂,鲜血肆意溢出,将他本就被泥灰惹得脏污的一切浸泡更加狼狈不堪。
他是云洲楚家中嫡子,受尽追捧与宠爱,哪怕后来入了玄凌派也是掌门膝下的二弟子,地位颇高,受人爱戴。
他身份尊贵,生活优渥,一生逍遥,性格欢脱,广交好友。他最大的爱好便是欣赏美人,但却知礼节地保持最友善的距离。他只将美这一事物视作一种视觉的享受,从未生出过亵渎之心……
可他不知,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,要遭这种非人般的折磨!
许是人之将死,他的脑子居然模模糊糊地开始放映从前的记忆……
楚如絮拜完师后,就在明净台下见到了他未来的大师兄。那是个芝兰玉树的清隽少年,气质清冽如山巅之雪,想来性格也不好相处。
但楚如絮毫不气馁,当即上前向这位未来的师兄寒暄。
可那人却似故意不理睬他般,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就飞快转身离开了,丢楚如絮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。
楚如絮这辈子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漠视,周围全是人,他的自尊心,他引以为傲的交涉能力,都被这人冷漠忽视。
就此,楚如絮单方面与容锁玉结下了仇。
哪怕容锁玉的外貌再符合他对美的欣赏,他也不去交好,那时的楚如絮有着独属于骄傲少年的攀比心理,拉不下那个脸去,久而久之,两人关系就一直冷淡了下去。每当同龄人之间有宴会,他的平日里经营的交际就产生了作用。众人几乎以他为中心,而楚如絮本人也会刻意引导师弟师妹们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,从而去无视容锁玉。
毕竟他家世好,又善交际,比起不近人情的大师兄,大家会更愿意同楚如絮结交。
在被众人围绕时,楚如絮的虚荣心会在这一刻得到极大的满足。
他看向独自坐在人群之外的大师兄——你还是一人坐在原地吃糕点罢!
可那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,一抬眼,二人目光就不小心相接了。
那双清泠泠的桃花眼中并没有他所预料的愤慨,委屈或是怨怪,只有无措。
是的,无措。
他一直认为眼高于顶的大师兄甚至因二人的对视,不自在地垂下了眼,随后匆匆起身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——以一种熟练的的姿态,透着丝失落。
像一片习惯融化在土壤中的雪花。
而他,站在热闹的人群中,看着容锁玉清冷退场。
再后来……楚如絮有些记不清了。他拉不下脸面去问,但二人年龄相当,课业差不多,便也时常碰面。
后来相处得久了,楚如絮才隐隐摸出他这大师兄外冷内软的脾气。
他后来问容锁玉,“师兄当时为什么不理睬我?”
容锁玉闻言,稍稍顿了会儿就想起了他口中的“当时”是什么时候。他有些无奈,又有些气恼,“谁知道你会突然蹿到我面前来?吓了我一跳。”
“门内每位师弟师妹都温和有礼地向我问候,就你,第一次见面就跟个炮仗似的,不仅来的突然,话还噼里啪啦的多,怪讨人嫌的。”
说到这儿,他竟还颇为委屈地哼了一声。
容锁玉每次抱怨时,那张格外有距离的漂亮脸蛋才会多些神采,楚如絮见此,好笑得不行,“谁知师兄你那般腼腆胆小!我那时就想快些与你结识,还想着早些同师兄打好关系,往后靠你罩。”
容锁玉不欲同他拌嘴,只面色微愠地闭了闭眼。他威胁道:“再说我胆小,我就将你前日悄悄溜去人间逛花楼的事同师尊说,再将你藏在我和瑶瑶屋子里那些画册子一并上交了!”
楚如絮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然后双手合十,可怜巴巴地看向容锁玉。
……
楚如絮爱美人,自己也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相。受爱好影响,他向来非常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,照他所言,便是“我以我最好的面貌来接待大家,这时我对所有人的尊重。”
那时容锁玉还笑话他臭美还给自己找理由,但如今……他看着眼前这个被捆在倒在地的残躯,那一身是血,脏污狼藉的人。
他久久不能出声,不敢相认。
那个曾俊美白皙的青年此刻却干瘦嶙峋,身上破烂的衣服被血凝结,动作间甚至有小颗粒在脱落。
容锁玉发现楚如絮的眼眶上有很多血,已经干涸地结块堆积在了眼窝,此刻正散发出一股黏腻腥臭的味道——他的眼球没了。
容锁玉的心脏沉沉地跳动着,每一次都能激得他浑身发颤,一种极端尖锐的痛苦正在疯狂地刺碾着他的心脏!
那朗润的声音此刻嘶哑无比,他低声唤道:“小猫……是你来了吗?”
说完,他就意识到了不对,地牢空气滞涩,若是有任何味道都久久萦绕。
例如此刻,他嗅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冷香。
他张了张嘴,过了很久,干涩的喉咙才僵硬地吐出了几个字,“师兄,是你吗?”
几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弱抽泣传出,楚如絮低低笑了下,声如破损的风箱般有些可怖,一点儿不见往日的清朗。
他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眼眶,要不是那手抖的太厉害,他麻木的面部神经根本捕捉不到这种轻柔的触碰。
楚如絮想要躲,却没有力气动弹,他道:“别看……很吓人。”
他这话说完,心就克制不住地开始发酸,眼泪的分泌刺了伤口,他也忍不住开始颤抖,他问:“师兄……我现在,是,是不是很吓人?”
他听到那人发出一声悲痛至极的哭嚎,“师弟……如絮,如絮……”
“怎么会呢?若是可怕,猫这种胆小的动物怎么会找你呢?”
他感到那人紧紧抱住了自己,柔软的衣料,高级宁神香的味道……楚如絮松了口气,他还以为容锁玉也早就被首阳宫之人杀死……如今看来,他过得很好。
还好师兄还活着。
玄凌派不是只剩他一个人,他不是独自一人,他还有师兄……
不,太痛了。
只有师兄了……他撑不下去了……
他越想越哽咽,心中的悲痛与绝望如山如潮,几乎将他溺毙!
他嗅着鼻间那浓烈的凝神香味,心已经被黑暗包裹。
他张嘴,狠狠咬在那人肩头,他用力得额角都在冒青筋,同鲜血一起溢出的还有他喉间沙哑的低吼……
绝望,无力又崩溃。
而抱着他的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,丝毫不反抗,只紧紧拥抱着他,颤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沾满污秽的头发,一遍遍地低声道:“对不起,师弟,对不起……”
楚如絮听着他泣不成声的道歉,目光逐渐涣散。
他全身都在痛……在“见”到容锁玉之前,他都没觉得有这么痛!
他被拔下指甲的十指,被喂了毒虫的肚子,被生生戳瞎再剜去的眼睛,被挑去的手筋脚筋,每一寸都被刀刮过皮肉……他被容锁玉紧紧抱在怀里时,浑身上下都在痛!
感到腹部再次开始尖锐的抽痛,他控制不住地扯起自己破损的喉咙,哭喊道:“我好痛啊……师兄,我好痛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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